第一百七十四章、小院激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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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、小院激戰
第一百七十四章、小院激戰
“今後百年之內，不可踏入北陸半步。”
溫雪意猛然睜開眼，百裏追略帶嚴厲之意的警告語聲，還在她耳邊環繞。
北陸……將要發生什麽事？
她思量之間，迅速擡頭看了一圈四周，確定自己仍舊置身那座僻靜的小院靜室之中，不知道在那神殿之中消耗了多少時日，她片刻也不耽擱，當即起身向外走去。
寧靜的小院，除了偶爾刮過的北風之外，沒有任何的人影和聲音。
向外望去，似乎院落之外的某個方向，天空倒映著微微橙紅的色彩，天高日遠，說不出的曼麗。
似乎是察覺到她起身制造出的聲響，斜對面的一件房舍內，傳來“吱呀”一聲開門聲響，一道高挑纖瘦身影，戴著冰藍色的面紗，從中緩緩走了出來。
她擡頭，對上溫雪意的眼眸，微微笑了笑。
靜謐的景象，卻讓溫雪意的脊背，剎那間生出一層冷汗。
她想也不想，當即將袖一拂，禦空而起。
“吱吱吱吱吱”，四面八方的怪異吱吱之聲，圍攏而來，猶如一群肉/眼看不見的老鼠，潮水般淹沒了溫雪意原本立身的所在，攢動著沒有找到目標，發出不滿的嘶叫。
溫雪意面色冰寒，雙瞳一眨，一縷玄黑色陰屬元力，便是從她眼眸之中流出，向著四方空間蔓延而去。
四面虛空之中，只是泛起一絲細微漣漪，很快就恢覆了平靜。
連下方那些明明知道其存在，但無論是肉/眼還是靈識，偏偏都無法將其真正“看”見的異獸群，也仍舊在爭先恐後地攢動著，沒有受到一絲影響。
她面色微微一變。
提前修煉出“陰陽元力”的存在之後，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，直接動用這無堅不摧的陰屬元力，也束手無策的情況！
這頃刻之間，那名面戴冰藍面紗的癸水宗女修‘石芃’，已經將袖一抖，一道同樣帶著森森寒意的水藍色絲絳，從中飛射而出，向著半空中的溫雪意，纏卷而來。
那水藍色絲絳之上，泛著極為恐怖的靈氣波動，速度極快，幾乎化為一道流光，加上小院本身並不算大，幾乎眨眼間便逼近了溫雪意的面門。
溫雪意雙目一瞇，將口一吐，一柄淡綠色劍芒，同樣疾掠而出，與那水藍絲帶迎面相接。
“嗡！”
那條絲帶，與小劍鋒刃相觸的剎那，兩件寶物，齊齊發出了劇烈的嗡鳴之聲，隨後便是一聲裂帛般的銳響，竟是冰藍絲帶不敵劍鋒的銳利，被從當中撕裂了一個口子。
雖然法寶受損，石芃的面上，也是沒有一絲的心疼之意，法訣一握，那道冰藍光華，立刻猶如靈蛇一般盤卷而起，將淡綠色的飛劍密不透風地包裹在了當中。
絲帶的包裹猶如流水，纏/綿而柔韌，任憑小劍如何的掙紮劈砍，也像是砍在了一團棉花上，難以脫身而出。
石芃袖中，五顏六色的寶光接連掠出，在不大的院落之中，迅速地結成了一個玄妙的陣勢。
溫雪意定睛看去，發現那竟是九尊造型各異、卻都詭秘非常的燈盞，此刻燈盞之上，並沒有火焰燃燒，只是散發著驚人的靈力波動。
修真界中，燈盞類的法寶，作用一向最為詭異特殊，往往有著許多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溫雪意心中升起濃濃警兆。
她身形晃動，掌中也是連連彈動不已，一臉布置了數道後手，口中清喝一聲，道：“石道友，你我同為衛國同道，素昧平生，為何要做出這等行徑！”
話音未落，九尊燈盞之中，其中一盞竟是悄然亮了起來。
半空之中，正在說話的“溫雪意”身軀微微一晃，竟是猶如泡沫一般，倏忽破碎開來，而在那亮起的燈盞附近，虛空之中，青衫少女踉蹌著現出身形。
“別想要跑。”
石芃的嗓音，已經變得極為沙啞，奇寒如冰，帶著一股睥睨冷漠，將天下萬事都視若無物的傲然之氣。
“我與閣下無冤無仇……”
顯出身形的溫雪意，吸了口氣，苦笑著說道。
石芃卻是面色冷冷，陡然扭頭，向著另外一個方向看去。
“哧!”
亮起的燈盞悄然湮滅，而在她視線所觸及的方向，又是一尊燈盞內火光一跳，迅速化為一道黃豆大小的燈焰。
在燈焰所籠罩的虛空之中，青衫少女的身形，再度猶如被灼傷一般，狼狽不堪地顯露出來。
連續兩次被勘破行藏，她面色變得十分凝重，周身靈光閃爍，竟是猶如一片水波，遮住了她的身影。
靈光散去，少女的身形消失不見。
石芃的雙眉，平直一動不動，被面紗遮蔽的嬌美面容，倏忽間一個閃爍，化為一張嶙峋枯瘦的面龐。
與年輕美麗的石芃截然不同，這張臉上的皮肉都已經完全凹陷下去，猶如一架只剩皮骨的骷髏。
她身軀不動，只有脖頸靜靜轉動，在九尊燈盞之間來回掃視。
而燈盞之中的火焰，就隨著她的視線，不斷地明滅。
溫雪意的身形，也是從中不斷地閃爍晃動，
漸漸地，無論是溫雪意身形出現、湮滅的速度，還是燈火亮起、熄滅的速度，都變得越來越快。
以至於一時間，在小院之內，竟是滯留了一道道的殘影，前面幾道影子還沒有徹底湮滅，新的身影已經被燈火照耀著踉蹌而出，又消散而去，化為烏有。
這樣激烈而極快節奏的追逐，讓溫雪意的面色已是有些發白，區區元嬰一重境界，不斷地如此劇烈消耗著，還能夠堅持下來，已是猶如一個奇跡一般。
石芃的雙眸之中，都露出一絲淡淡的欣賞之色，與此同時，卻也泛起更為濃烈的殺機。
她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，觸手是深深凹陷的臉頰和高高隆/起的顴骨，歲月烙下的深深皺紋，讓蒙在骨架上的皮層猶如風幹的樹皮，說不出的皴皺粗礪。
青春年少的滋味，讓她懷念不已。
更加重要的是，年輕的身體，有著漫長的壽元，和無盡的可能……她相信，只要再多給她百年光陰，她一定可以勘破化神之謎，超脫元嬰境界的桎梏，成為千年來，東陸之上第一位化神尊者。
可惜這具身體，因為遲遲沒有化解掉最後的一道執念，仍舊沒有真正變成她自己的。
而更可惜的是，即使是這具身體，也不是她最優的選擇——曾經有兩個存在，都比她更為合適。
其中一個，死在了面前這名同道的手中。
而另外一個，本應屬於她的大好機緣，世間罕見的陰絕靈體，也是被此子從中截去——
若是那具身體落入她的手中，她有著足夠的信心，只要十年光陰，就可以晉階化神，成就一方巨擘。
想到此處，“石芃”的心中，更加地惱怒起來。
虛空之中，又一道青衫纖秀身影，踉蹌著浮現而出。
“小小後輩，竟然能在我這‘陰陽離魂千影燈陣’之中，支撐如此長的時間！”
石芃冷冷地哼了一聲，道：“今日若是不將你滅殺此處，他年必成我心腹大患。”
她眼眸逡巡，卻是並未再在其他位置，“看”到溫雪意的身影。
“怎麽，終於沒有力氣了麽？”
溫雪意周身，數道靈光飛舞，化為一道道的防禦氣盾，似乎是因為每一次的隱匿身影試圖離去，都被燈火照耀勘破，而損傷了太多的元氣，無力再支撐下去，而放棄了這種無謂的掙紮行徑，準備與石芃正面相決了。
“前輩。”
她苦笑了一聲，道：“在下也是有著自知之明，您的實力如此的強橫，在下幾乎是沒有任何可能，能夠在您的手中，逃出一條性命了。”
“只不過，事已至此，前輩又何必繼續隱瞞身份！以您的手段，有著千萬種方法，讓在下在這遙遠的北陸之中，死得無聲無息，不向宗門之中，傳遞一絲一毫的消息的。”
“在下實在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，在下是何時開罪了您這樣一位強悍恐怖的存在！還請前輩不吝，賜在下死得一個明白。”
石芃聞言，冷笑了一聲。
“你說的沒錯，老身的確是有著千萬種手段，讓你的臨死的消息，不能被你們碧落宗，那些老不死窺探到的。”
她冷冷地道：“但我的身份，你依舊是無須知曉！你若要給自己的死，找到一個理由，那就是當初在薔州之內，何必多管閑事！”
——衛國薔州。
溫雪意迅速地抓/住了重點。
當初在感受到石芃，無緣無故的敵意之時，她便將來到衛國以後，可能開罪旁人的每一件事，都從頭到尾地捋順了一遍。
若是此女的殺機，來源於那些與她不直接相關的事情，那也只能算是她倒黴。
她能做的，也只有把她能夠控制的事，都盡可能做到最好。
當初在薔州玉盤郡，四平鄉中，死在她手裏的那名女弟子，自然也是在她考慮範圍之內。
只不過，在她的預想之中，最能夠為她引來這場殺身之禍的，應當是因為她當初，在成就元嬰之時，為了立威，封禁了碧落宗主峰，吳姓長老的元嬰。
因此，碧落宗的掌門一脈，尤其是掌門，和吳姓元嬰本人，都有著足夠充分的動機，還有足夠廣泛的人脈。
而當初那名女弟子，雖然自稱是癸水宗的真傳，但若是她果真在師門之中極受重用，自然早就有人來調查此事，為她報仇的。
這麽多年過去，始終沒有人提及此事。
她的思緒並未在當初那名女修身上停留多久，而很快便想起另外一件事——那名癸水宗的女修，當初竟是隨身攜帶著一枚魔種，並且將其加入火炬之中，借此控制村人的心神。
她雙眸微微一瞇。
“如此說來，您就是癸水宗的太上長老，寶雲前輩了！”
被她喝破行藏，“石芃”面上神色猛然一變，變得極為陰森起來。
“區區小輩，自尋死路。”
她似乎是極為不想聽到“寶雲”這個稱號，面紗之下的面龐，神色變得十分恐怖，眼眸之中，殺機猶如潮水。
她雙臂一振，兩股龐大雄渾的靈力波動，在小院之中陡然泛起，連帶著半空中的九座燈盞，也無風自旋，滴溜溜地轉動起來。
兩股靈力離開她的手臂之後，迅速凝實化形，化為兩條長達百丈的粗大蛟龍，兩條蛟身尾部相互糾纏，而龍首搖擺咆哮，一左一右地向著溫雪意罩來。
兩條蛟龍的底色，都是極為深湛的冰藍色澤，但龍鱗的邊緣縫隙之間，還有六條長長的龍須，卻都泛著漆黑的光澤。
魔氣在其中翻滾湧動。
在這兩條巨龍出現以後，“石芃”伸出的雙手也未縮回，白/皙的皮肉，迅速萎/縮下去，修長好看的手掌，剎那間變得幹枯。
九團藍中沁黑的焰光，從她口中噴吐而出，向著九座燈盞之上漂游而去。
九盞寶燈，光華齊齊大作！
黑氣從小院之中繚繞開來，說不盡的陰森可怖。
然而就在此時，“石芃”的雙眉，卻是驟然緊緊皺起。
九燈齊明，本應被困在原地，動彈不得的溫雪意的身影，竟然再度微微一個搖曳，片片破碎開來。
兩條咆哮的蛟龍，將她纏卷絞住，自然也只是絞碎了一片虛影，巨口之中，略顯焦躁地噴吐著冰息。
一聲清脆的爆鳴聲響，青衫少女的身形，從虛空之中現出，在她的指尖，一道拳頭大小的光團，純白溫柔，輕輕搖曳。
“石芃”的心中，陡然泛起一絲不祥的征兆。
溫雪意的面色蒼白，凝練出這一團陽屬性元力，也是花費了她絕大部分的力量。
先前在燈影之中，她便嘗試了各種手段，以圖掙脫寶雲太上長老的神燈大陣桎梏。
當時不大的小院之中，滿是重疊的虛影，加上後來兩個人的心神，都是極為緊繃，所以即使是寶雲長老，也沒有看清，在其中的一些時候，燈火並沒有成功點亮她的真身所在。
她體內的陰陽元力，最初是受到修煉“大衍生滅術”的影響，所以修煉出來的兩種屬性，也是各種屬性之中，十分罕見的兩種，空間之力和湮滅之力。
陰屬湮滅，陽屬空間——在小院這方並不正常的、被禁錮的空間之內，她的陽屬性元力，依然有著極為強悍的力量。
那團潔白光團，並未攻擊向空中絞纏的蛟龍、四周浮沈的燈盞……任何一個目標，而是不偏不倚，向著後方的石芃飛去。
“石芃”眼中異色狂閃，肩頭連連抖動，方寸之間，現出無數重疊的殘影，一手在腰間一拍，數件法寶飛射而出，或是護在她的面前，或是向著那團白光迎去。
一件銅環形狀的法寶，率先將光團套在其中，猛然向內飛快縮小，便是要將那光團勒住。
然而當銅環整體，接觸到白光的剎那之間，那銅環竟是猶如被無數的無形細絲，一切而斷，簌簌向下落去。
“石芃”眉頭一皺，那光團遁速不疾不徐，卻是已經飛臨到她的面前。
沿途所有被拋出來阻隔它的法寶，都或是碎成齏粉，或是憑空消失掉了。
而後，潔白的光團，毫無阻礙地穿透了“石芃”的身軀。
溫雪意偏過頭，眼眸無端向著另一個方向看去。
在白色光團，融入“石芃”原本立身的那一處空間的同時，整座小院，猶如倒影破碎一般崩裂開來。
半空中的九尊燈盞，化為一道道流光，向著溫雪意目光投向的地方掠去。
在那裏，憑空生出一大團冰藍氣霧，“石芃”的身影在其中凝化而出。
兩人的視線，隔著破碎的空間遙遙相對，頃刻之間，溫雪意面色便是一變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石芃”卻是陡然大笑起來，道：“感受到了罷？這金帳原上，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靈氣，就算是從老身的‘天地倒影’之中脫身而出，你也不過是死路一條！”
隨著光影的破碎，溫雪意低下頭去，也是看清了下方，那些詭異的存在——竟是無數皮毛油亮的老鼠，尖尖的鼻子白裏透紅，拖著長長的尾巴，圍聚在一處，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美味，在她腳下的地面上群聚湧動，其中還有不少的老鼠，竟然極為聰慧，以同伴的身體為梯子疊起了羅漢，努力向上攀援，吱吱嘶叫著向她張開口，露出其中森白的利齒。
目光所過之處，原本水草豐茂的繁華所在，此刻一片狼藉，在離開小院不遠的地方，溫雪意還看到幾具散落的白骨，保持著掙紮爬行的姿勢，仆臥在地上。
寶雲長老說得沒有錯。
在幻影破碎、回到真實世界的時候，溫雪意就已經感應到，天地間游離的靈氣，對她而言已經稀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——幾乎便是等同於，當初赤巖國的水平。
在她神魂進入那神秘神殿，與父親相見的時候，在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？
她如今還不得而知。
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
占據了“石芃”身軀的寶雲長老，卻是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，將口一張，一團花生大小的濃黑火焰，脫口而出，向著溫雪意射來。
在她看來，溫雪意剛剛在“天地倒影”之中與她激戰一番，最後打破幻境的那團白光，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來路，但對於溫雪意的消耗，也必定是極為龐大的。
此刻尚未得到任何的補充，並且外界天地靈氣幾近於無，正是最為虛弱，後繼乏力的時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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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、小院激戰
“今後百年之內，不可踏入北陸半步。”
溫雪意猛然睜開眼，百裏追略帶嚴厲之意的警告語聲，還在她耳邊環繞。
北陸……將要發生什麽事？
她思量之間，迅速擡頭看了一圈四周，確定自己仍舊置身那座僻靜的小院靜室之中，不知道在那神殿之中消耗了多少時日，她片刻也不耽擱，當即起身向外走去。
寧靜的小院，除了偶爾刮過的北風之外，沒有任何的人影和聲音。
向外望去，似乎院落之外的某個方向，天空倒映著微微橙紅的色彩，天高日遠，說不出的曼麗。
似乎是察覺到她起身制造出的聲響，斜對面的一件房舍內，傳來“吱呀”一聲開門聲響，一道高挑纖瘦身影，戴著冰藍色的面紗，從中緩緩走了出來。
她擡頭，對上溫雪意的眼眸，微微笑了笑。
靜謐的景象，卻讓溫雪意的脊背，剎那間生出一層冷汗。
她想也不想，當即將袖一拂，禦空而起。
“吱吱吱吱吱”，四面八方的怪異吱吱之聲，圍攏而來，猶如一群肉/眼看不見的老鼠，潮水般淹沒了溫雪意原本立身的所在，攢動著沒有找到目標，發出不滿的嘶叫。
溫雪意面色冰寒，雙瞳一眨，一縷玄黑色陰屬元力，便是從她眼眸之中流出，向著四方空間蔓延而去。
四面虛空之中，只是泛起一絲細微漣漪，很快就恢覆了平靜。
連下方那些明明知道其存在，但無論是肉/眼還是靈識，偏偏都無法將其真正“看”見的異獸群，也仍舊在爭先恐後地攢動著，沒有受到一絲影響。
她面色微微一變。
提前修煉出“陰陽元力”的存在之後，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，直接動用這無堅不摧的陰屬元力，也束手無策的情況！
這頃刻之間，那名面戴冰藍面紗的癸水宗女修‘石芃’，已經將袖一抖，一道同樣帶著森森寒意的水藍色絲絳，從中飛射而出，向著半空中的溫雪意，纏卷而來。
那水藍色絲絳之上，泛著極為恐怖的靈氣波動，速度極快，幾乎化為一道流光，加上小院本身並不算大，幾乎眨眼間便逼近了溫雪意的面門。
溫雪意雙目一瞇，將口一吐，一柄淡綠色劍芒，同樣疾掠而出，與那水藍絲帶迎面相接。
“嗡！”
那條絲帶，與小劍鋒刃相觸的剎那，兩件寶物，齊齊發出了劇烈的嗡鳴之聲，隨後便是一聲裂帛般的銳響，竟是冰藍絲帶不敵劍鋒的銳利，被從當中撕裂了一個口子。
雖然法寶受損，石芃的面上，也是沒有一絲的心疼之意，法訣一握，那道冰藍光華，立刻猶如靈蛇一般盤卷而起，將淡綠色的飛劍密不透風地包裹在了當中。
絲帶的包裹猶如流水，纏/綿而柔韌，任憑小劍如何的掙紮劈砍，也像是砍在了一團棉花上，難以脫身而出。
石芃袖中，五顏六色的寶光接連掠出，在不大的院落之中，迅速地結成了一個玄妙的陣勢。
溫雪意定睛看去，發現那竟是九尊造型各異、卻都詭秘非常的燈盞，此刻燈盞之上，並沒有火焰燃燒，只是散發著驚人的靈力波動。
修真界中，燈盞類的法寶，作用一向最為詭異特殊，往往有著許多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溫雪意心中升起濃濃警兆。
她身形晃動，掌中也是連連彈動不已，一臉布置了數道後手，口中清喝一聲，道：“石道友，你我同為衛國同道，素昧平生，為何要做出這等行徑！”
話音未落，九尊燈盞之中，其中一盞竟是悄然亮了起來。
半空之中，正在說話的“溫雪意”身軀微微一晃，竟是猶如泡沫一般，倏忽破碎開來，而在那亮起的燈盞附近，虛空之中，青衫少女踉蹌著現出身形。
“別想要跑。”
石芃的嗓音，已經變得極為沙啞，奇寒如冰，帶著一股睥睨冷漠，將天下萬事都視若無物的傲然之氣。
“我與閣下無冤無仇……”
顯出身形的溫雪意，吸了口氣，苦笑著說道。
石芃卻是面色冷冷，陡然扭頭，向著另外一個方向看去。
“哧!”
亮起的燈盞悄然湮滅，而在她視線所觸及的方向，又是一尊燈盞內火光一跳，迅速化為一道黃豆大小的燈焰。
在燈焰所籠罩的虛空之中，青衫少女的身形，再度猶如被灼傷一般，狼狽不堪地顯露出來。
連續兩次被勘破行藏，她面色變得十分凝重，周身靈光閃爍，竟是猶如一片水波，遮住了她的身影。
靈光散去，少女的身形消失不見。
石芃的雙眉，平直一動不動，被面紗遮蔽的嬌美面容，倏忽間一個閃爍，化為一張嶙峋枯瘦的面龐。
與年輕美麗的石芃截然不同，這張臉上的皮肉都已經完全凹陷下去，猶如一架只剩皮骨的骷髏。
她身軀不動，只有脖頸靜靜轉動，在九尊燈盞之間來回掃視。
而燈盞之中的火焰，就隨著她的視線，不斷地明滅。
溫雪意的身形，也是從中不斷地閃爍晃動，
漸漸地，無論是溫雪意身形出現、湮滅的速度，還是燈火亮起、熄滅的速度，都變得越來越快。
以至於一時間，在小院之內，竟是滯留了一道道的殘影，前面幾道影子還沒有徹底湮滅，新的身影已經被燈火照耀著踉蹌而出，又消散而去，化為烏有。
這樣激烈而極快節奏的追逐，讓溫雪意的面色已是有些發白，區區元嬰一重境界，不斷地如此劇烈消耗著，還能夠堅持下來，已是猶如一個奇跡一般。
石芃的雙眸之中，都露出一絲淡淡的欣賞之色，與此同時，卻也泛起更為濃烈的殺機。
她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，觸手是深深凹陷的臉頰和高高隆/起的顴骨，歲月烙下的深深皺紋，讓蒙在骨架上的皮層猶如風幹的樹皮，說不出的皴皺粗礪。
青春年少的滋味，讓她懷念不已。
更加重要的是，年輕的身體，有著漫長的壽元，和無盡的可能……她相信，只要再多給她百年光陰，她一定可以勘破化神之謎，超脫元嬰境界的桎梏，成為千年來，東陸之上第一位化神尊者。
可惜這具身體，因為遲遲沒有化解掉最後的一道執念，仍舊沒有真正變成她自己的。
而更可惜的是，即使是這具身體，也不是她最優的選擇——曾經有兩個存在，都比她更為合適。
其中一個，死在了面前這名同道的手中。
而另外一個，本應屬於她的大好機緣，世間罕見的陰絕靈體，也是被此子從中截去——
若是那具身體落入她的手中，她有著足夠的信心，只要十年光陰，就可以晉階化神，成就一方巨擘。
想到此處，“石芃”的心中，更加地惱怒起來。
虛空之中，又一道青衫纖秀身影，踉蹌著浮現而出。
“小小後輩，竟然能在我這‘陰陽離魂千影燈陣’之中，支撐如此長的時間！”
石芃冷冷地哼了一聲，道：“今日若是不將你滅殺此處，他年必成我心腹大患。”
她眼眸逡巡，卻是並未再在其他位置，“看”到溫雪意的身影。
“怎麽，終於沒有力氣了麽？”
溫雪意周身，數道靈光飛舞，化為一道道的防禦氣盾，似乎是因為每一次的隱匿身影試圖離去，都被燈火照耀勘破，而損傷了太多的元氣，無力再支撐下去，而放棄了這種無謂的掙紮行徑，準備與石芃正面相決了。
“前輩。”
她苦笑了一聲，道：“在下也是有著自知之明，您的實力如此的強橫，在下幾乎是沒有任何可能，能夠在您的手中，逃出一條性命了。”
“只不過，事已至此，前輩又何必繼續隱瞞身份！以您的手段，有著千萬種方法，讓在下在這遙遠的北陸之中，死得無聲無息，不向宗門之中，傳遞一絲一毫的消息的。”
“在下實在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，在下是何時開罪了您這樣一位強悍恐怖的存在！還請前輩不吝，賜在下死得一個明白。”
石芃聞言，冷笑了一聲。
“你說的沒錯，老身的確是有著千萬種手段，讓你的臨死的消息，不能被你們碧落宗，那些老不死窺探到的。”
她冷冷地道：“但我的身份，你依舊是無須知曉！你若要給自己的死，找到一個理由，那就是當初在薔州之內，何必多管閑事！”
——衛國薔州。
溫雪意迅速地抓/住了重點。
當初在感受到石芃，無緣無故的敵意之時，她便將來到衛國以後，可能開罪旁人的每一件事，都從頭到尾地捋順了一遍。
若是此女的殺機，來源於那些與她不直接相關的事情，那也只能算是她倒黴。
她能做的，也只有把她能夠控制的事，都盡可能做到最好。
當初在薔州玉盤郡，四平鄉中，死在她手裏的那名女弟子，自然也是在她考慮範圍之內。
只不過，在她的預想之中，最能夠為她引來這場殺身之禍的，應當是因為她當初，在成就元嬰之時，為了立威，封禁了碧落宗主峰，吳姓長老的元嬰。
因此，碧落宗的掌門一脈，尤其是掌門，和吳姓元嬰本人，都有著足夠充分的動機，還有足夠廣泛的人脈。
而當初那名女弟子，雖然自稱是癸水宗的真傳，但若是她果真在師門之中極受重用，自然早就有人來調查此事，為她報仇的。
這麽多年過去，始終沒有人提及此事。
她的思緒並未在當初那名女修身上停留多久，而很快便想起另外一件事——那名癸水宗的女修，當初竟是隨身攜帶著一枚魔種，並且將其加入火炬之中，借此控制村人的心神。
她雙眸微微一瞇。
“如此說來，您就是癸水宗的太上長老，寶雲前輩了！”
被她喝破行藏，“石芃”面上神色猛然一變，變得極為陰森起來。
“區區小輩，自尋死路。”
她似乎是極為不想聽到“寶雲”這個稱號，面紗之下的面龐，神色變得十分恐怖，眼眸之中，殺機猶如潮水。
她雙臂一振，兩股龐大雄渾的靈力波動，在小院之中陡然泛起，連帶著半空中的九座燈盞，也無風自旋，滴溜溜地轉動起來。
兩股靈力離開她的手臂之後，迅速凝實化形，化為兩條長達百丈的粗大蛟龍，兩條蛟身尾部相互糾纏，而龍首搖擺咆哮，一左一右地向著溫雪意罩來。
兩條蛟龍的底色，都是極為深湛的冰藍色澤，但龍鱗的邊緣縫隙之間，還有六條長長的龍須，卻都泛著漆黑的光澤。
魔氣在其中翻滾湧動。
在這兩條巨龍出現以後，“石芃”伸出的雙手也未縮回，白/皙的皮肉，迅速萎/縮下去，修長好看的手掌，剎那間變得幹枯。
九團藍中沁黑的焰光，從她口中噴吐而出，向著九座燈盞之上漂游而去。
九盞寶燈，光華齊齊大作！
黑氣從小院之中繚繞開來，說不盡的陰森可怖。
然而就在此時，“石芃”的雙眉，卻是驟然緊緊皺起。
九燈齊明，本應被困在原地，動彈不得的溫雪意的身影，竟然再度微微一個搖曳，片片破碎開來。
兩條咆哮的蛟龍，將她纏卷絞住，自然也只是絞碎了一片虛影，巨口之中，略顯焦躁地噴吐著冰息。
一聲清脆的爆鳴聲響，青衫少女的身形，從虛空之中現出，在她的指尖，一道拳頭大小的光團，純白溫柔，輕輕搖曳。
“石芃”的心中，陡然泛起一絲不祥的征兆。
溫雪意的面色蒼白，凝練出這一團陽屬性元力，也是花費了她絕大部分的力量。
先前在燈影之中，她便嘗試了各種手段，以圖掙脫寶雲太上長老的神燈大陣桎梏。
當時不大的小院之中，滿是重疊的虛影，加上後來兩個人的心神，都是極為緊繃，所以即使是寶雲長老，也沒有看清，在其中的一些時候，燈火並沒有成功點亮她的真身所在。
她體內的陰陽元力，最初是受到修煉“大衍生滅術”的影響，所以修煉出來的兩種屬性，也是各種屬性之中，十分罕見的兩種，空間之力和湮滅之力。
陰屬湮滅，陽屬空間——在小院這方並不正常的、被禁錮的空間之內，她的陽屬性元力，依然有著極為強悍的力量。
那團潔白光團，並未攻擊向空中絞纏的蛟龍、四周浮沈的燈盞……任何一個目標，而是不偏不倚，向著後方的石芃飛去。
“石芃”眼中異色狂閃，肩頭連連抖動，方寸之間，現出無數重疊的殘影，一手在腰間一拍，數件法寶飛射而出，或是護在她的面前，或是向著那團白光迎去。
一件銅環形狀的法寶，率先將光團套在其中，猛然向內飛快縮小，便是要將那光團勒住。
然而當銅環整體，接觸到白光的剎那之間，那銅環竟是猶如被無數的無形細絲，一切而斷，簌簌向下落去。
“石芃”眉頭一皺，那光團遁速不疾不徐，卻是已經飛臨到她的面前。
沿途所有被拋出來阻隔它的法寶，都或是碎成齏粉，或是憑空消失掉了。
而後，潔白的光團，毫無阻礙地穿透了“石芃”的身軀。
溫雪意偏過頭，眼眸無端向著另一個方向看去。
在白色光團，融入“石芃”原本立身的那一處空間的同時，整座小院，猶如倒影破碎一般崩裂開來。
半空中的九尊燈盞，化為一道道流光，向著溫雪意目光投向的地方掠去。
在那裏，憑空生出一大團冰藍氣霧，“石芃”的身影在其中凝化而出。
兩人的視線，隔著破碎的空間遙遙相對，頃刻之間，溫雪意面色便是一變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石芃”卻是陡然大笑起來，道：“感受到了罷？這金帳原上，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靈氣，就算是從老身的‘天地倒影’之中脫身而出，你也不過是死路一條！”
隨著光影的破碎，溫雪意低下頭去，也是看清了下方，那些詭異的存在——竟是無數皮毛油亮的老鼠，尖尖的鼻子白裏透紅，拖著長長的尾巴，圍聚在一處，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美味，在她腳下的地面上群聚湧動，其中還有不少的老鼠，竟然極為聰慧，以同伴的身體為梯子疊起了羅漢，努力向上攀援，吱吱嘶叫著向她張開口，露出其中森白的利齒。
目光所過之處，原本水草豐茂的繁華所在，此刻一片狼藉，在離開小院不遠的地方，溫雪意還看到幾具散落的白骨，保持著掙紮爬行的姿勢，仆臥在地上。
寶雲長老說得沒有錯。
在幻影破碎、回到真實世界的時候，溫雪意就已經感應到，天地間游離的靈氣，對她而言已經稀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——幾乎便是等同於，當初赤巖國的水平。
在她神魂進入那神秘神殿，與父親相見的時候，在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？
她如今還不得而知。
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
占據了“石芃”身軀的寶雲長老，卻是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，將口一張，一團花生大小的濃黑火焰，脫口而出，向著溫雪意射來。
在她看來，溫雪意剛剛在“天地倒影”之中與她激戰一番，最後打破幻境的那團白光，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來路，但對於溫雪意的消耗，也必定是極為龐大的。
此刻尚未得到任何的補充，並且外界天地靈氣幾近於無，正是最為虛弱，後繼乏力的時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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